所以,他是真没把那些话放在心里。
魏晓柔闻言,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胸口:“没生气就好,你也知道我妈的性子,向来不爱管闲事。她是真心把你当……当自家人,才会说这番话的。”
江起慕淡淡道:“我明白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嗯?我什么?”
魏晓柔抿了抿唇,欲言又止,最终改口道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?”
她本想让江起慕多考虑考虑,但话到嘴边她咽了回去,她了解江起慕的为人,她知道自己如果继续劝的话,只会适得其反。
江起慕望着远处:“应该就这两天。”
他爸白天要上班,晚上要照顾他妈,虽然舍不得跟林飞鱼分开,但他必须回去了。
魏晓柔立即道:“那我跟你一起回去。”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太过急切,又怕江起慕推拒,连忙补充道,“我妈暂时不回上海,我一个人走的话……她肯定不放心。”
江起慕听她这么说,略一颔首:“好,我订后天回上海的特快。”
魏晓柔眉眼舒展,唇角不自觉扬起:“那我们后天……不见不散。”
她的声音轻柔,尾音微微上扬,像是裹了一层蜜糖。
“后天见。”
江起慕淡淡应道,身影很快融入暮色之中。
江起慕渐渐走远了,魏晓柔还站在原地。
她目光定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上,晚风拂过发梢,落日的余晖洒在她脸上,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,分不清是晚霞的映照,还是心底那份藏不住的欢喜。
直到江起慕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,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,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发梢,笑着跑回家。
谁知一进门,就对上她妈意味深长的眼眸,她嘴角的笑容愣住了。
郭若君目光扫过她的脸,语气平静道:“起慕回去了?”
魏晓柔看她妈没说什么,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:“嗯,刚走,妈,我想……后天回上海。”
郭若君微微挑眉:“不是说好留在广州陪爸爸妈妈,开学前再回去吗?”
魏晓柔咬着唇,眼波流转,突然灵机一动:“我突然想起之前答应过我同学,要和她一起去做个实践调查,妈,您就答应我嘛~”
她说着上前摇晃她妈的手臂撒娇,像小猫一样在她妈怀里蹭来蹭去。
郭若君被她蹭得没招,假装嫌弃的推开:“好了好了,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。既然是答应别人的事,自然不能失信,不过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不放心,我陪你走一趟吧。”
“不用!”魏晓柔脱口而出,随即意识到失态,声音立刻低了下来:“我是说……我和江起慕一起回去……”
她忐忑地观察着母亲的脸色,生怕看到不悦的神情。
她妈虽然没明说过,不过她知道她妈肯定不会同意自己跟江起慕在一起。
出乎意料的是,郭若君只是淡淡点头:“起慕那孩子向来做事稳妥,你跟他一起回去有个照应,打算什么时候出发?我来帮你们订票。”
魏晓柔怔忡片刻,眼底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彩:“后天!我们后天就走!”
郭若君轻轻点头:“好,那我帮你们定后天的票。”
魏晓柔高兴地抱住她妈:“谢谢妈,你果然是对我最好的!”
***
等吃完饭,江起慕才把从魏家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。
话音落下,客厅陷入一片死寂。
常家众人面色骤变,常静更是瞬间红了眼眶,豆大的泪珠无声滚落
好半天,李兰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判刑……五年?消息可靠吗?”
江起慕沉重地点头:“魏家的消息来源是办案人员内部……若无变故,应该就是如此了。”
常静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:“爸爸要去坐牢,妈……我们该怎么办啊?”
李兰之深吸一口气,声音却异常镇定:“把眼泪擦干,事已至此,哭也无用。明天你们都照常去上班,该做什么做什么。”
判决没下来之前,她感觉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剑,没一天晚上睡得安稳,这会儿听到这话,心里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,最差也就这样了。
她暗自庆幸当初没将林飞鱼的户口迁入常家,如今家里只剩飞鱼还在读书,要不然肯定会受到牵连。
这或许……是林有成在天之灵,仍在护佑着他们的女儿。
常欢将下唇咬得泛白,声音微微发颤:“难道……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爸爸去……坐牢吗?”
常美一直盯着地面,听到这话抬头看向她,目光如刀:“不然呢?你想怎么做?”
被这锐利的眼神刺得一怔,随即倔强地扬起下巴:“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做,还用得着问你吗?”
“判决已成定局,谁也无能为力。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。”常美面无表情,然后对常静和常欢两人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,“阿姨说得对,你们明天就回去上班,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。”
常明松出事以来,常欢和常静便请假在家,李兰之也没有去卖鱼,一家子也极少出门。
严豫在常家照顾了常美几天,因公司有事被叫了回去。
常欢依旧不甘心:“可是……”
常美再次冷冷打断她的话:“没什么好可是的,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,再纠缠也无济于事。”
客厅的灯光将常美的侧脸勾勒得格外锋利,跟哭泣的常静和红着眼眶的常欢比起来,她显得有些不近人情,只有林飞鱼注意到她放在腿上的双手正死死攥紧,指节都泛出青白。
楼下传来邻居们欢快的谈笑声——又到了每周播放《万花筒》的日子,但今晚的常家却格外沉寂。
众人沉默良久,最终各自默默散去。
江起慕跟林飞鱼说了后天要回上海的决定。
“常欢和常静她们要回去上班,家里就剩下我和常美姐,我恐怕不能去上海看望江叔叔和卉姨了。”
林飞鱼低着头,声音里满是愧疚,甚至不敢直视江起慕的眼睛。
江起慕来广州好多回,可她却一次也没去过上海,这次本来要过去,谁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。
见四下无人,江起慕悄悄握住她的手:“没关系,我爸妈都能理解,等下次有机会再去。”
林飞鱼轻轻回握住他。
两人十指交扣,又相视一笑,只觉得又酸涩又甜蜜。
***
谁知第二天事情却出现了转机。
清晨,严豫和严父便带着大包小包上门,身后还跟着面色不虞的严母。
一家三口的突然造访,让常家众人都愣住了。
严父将带来的礼品轻轻放在桌上,语气诚恳:“常美出了这样的事,我们作为婆家本该早些过来探望。只是我昨日才出差回来,严豫他母亲又恰好身体不适,这才耽搁至今,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礼数不周,还请亲家见谅。”
李兰之没看桌上的东西,目光扫过面色阴沉的严母说:“原来亲家母是病了。那日常美从楼梯摔下,亲家母从医院离开后就再未露面,我还当是嫌弃常家出了事,又没了孩子,不想要常美这个儿媳了。”
对严家迟迟没人过来接常美回去这事,李兰之心里觉得不舒服是一回事,其实也担心严家会借着常明松这事直接让严豫和常美两人离婚,现在看他们登门,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几分。
但这想法自然不能让严家人看出来,而且不仅不能看出来,该有的态度还必须拿出来,否则他们以后会更看轻常美。
常美闻言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严父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:“亲家这是哪里话。能娶到常美这样的好媳妇,是我们严家的福气。”他顿了顿,“这次的事,确实是我们亏待了常美,我打算把西关那套房子过户到常美名下,就当是给孩子的补偿。”
严父这话一出,满座皆惊。
严豫猛地抬头,严母更是瞬间变了脸色,嘴唇颤抖着就要开口。
严父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,严母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哽在喉头,一口牙都要咬碎了。
这突如其来的表态,让在场众人都看明白了——无论出于何种考量,严家终究还是认常美这个媳妇的。
若是换作林飞鱼,李兰之此刻定会帮着圆场说些体己话,但对象是常美,不说常美性格太过于独立,就说她只是个后妈,她也不好替常美做主。
最终只是递了个眼色过去,但目光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——见好就收吧。
常美静默地迎上众人的目光,唇线抿成一道倔强的弧度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严豫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,声音里带着恳求:“常美,你就跟我回家吧,妈……她已经知道错了。”
严母闻言,胸口剧烈起伏,一口郁气堵在喉头——这父子俩,一个赛一个地不争气!
严父刚才那话倒是不完全在说谎,严母回去后的确是病了。
一个是大孙子突然没了,伤心难过之余,又连连做噩梦,梦到大孙子问她为什么要弄死自己,更让她气结的是,严豫为了常美,竟连公司和家都不顾了。这一气一急,便真病倒了,这些日子全靠两个女儿照料。
见常美仍不表态,严父眉头一拧,转向严母厉声道:“看看你干的好事!还不快给儿媳妇赔不是?!”
赔不是?!
让她这个做婆婆的低头认错?!!!
严母只觉眼前一黑,险些背过气去。
严父的眼神如刀般锋利——严家绝不能传出离婚的丑闻,这个脸面他丢不起!
严母一口牙都要咬碎了,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:“常美啊,这次是妈……不对,你跟阿豫回家吧。”
常美抿了抿唇,看向严父道:“西关的房子我不要,但我有个请求。”
严父眉头微蹙:“你说。”
常美:“我想和严豫搬出去单独住。”
“不行!”严父还没回答,严母就尖锐地喊出声。
儿子要是搬出去住,家里就剩下她和严父两人,让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吗?以后生了孙子,她也抱不到,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搬出去住。
严父轻咳一声打圆场:“老宅这么大,你们搬出去后就剩下我和你妈两人,未免太冷清了。这样吧,西关的房子还是过户给你,你也别推辞,另外你们爷爷留给你和阿豫的那套房子离学校近,你工作忙时可以在住一两天,如何?”
这已是严父能做出的最大让步。
常美不是蠢人,知道何时该见好就收。
她沉默片刻,终究还是收拾行李,跟着严豫回了严家。
严家人前脚刚走,郭若君后脚就送来了火车票。